专访独立音乐人田不疚 | 一切都会过去,误解、委屈、痛苦都难免,只有音乐是永恒的
文字:张涵予
图片:田不疚
那次聚会,我是被他的名字吸引去的。然后,就认识了这位隐居在大理苍山脚下的音乐人,田不疚。
不疚,顾名思义,不内疚,不愧疚。很有意思的名字。
热爱艺术的朋友萨和艾楠这样介绍他,一位生活在现代的古人。当我见到田不疚的时候,我理解了她的说法。眼前的这位,散着长及背部的头发,据说7年未剪;蓄的山羊胡也有手掌那么长了,黑瘦,衣着简朴,脸颊有很明显的晒红,皮肤纹路很深,身边斜躺着一管长长的看上去很怪的乐器。确有想象中古人的逍遥,且不觉得冷寂和孤傲。相反,他给人的感觉十分友善谦和。
寒暄之后,我迫不及待问他,为什么用“不疚”做名字?是有感而发吗?
“当然是有感而发”,他丝毫不掩饰,语速很慢,有着好听的中低音,“前半生都是在自欺中度过,欺骗自己,也被人欺骗,还不自知,吃了很多苦。心中的愧疚感如果不解决的话,它会变成一切,也会让你失去一切。若能问心无愧,不论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和欢乐,都可以轻装上阵。”
他很轻松地说着这些并不轻松的话,眼睛很亮,眼神坦然又宽和。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样直抒胸臆,我有些意外,又被他的真诚打动。
席间朋友们在传看那支乐器,是他自己用竹子做成的箫,比普通的箫大出好几倍,还是弯曲的。我拿在手里端详,很确定自己绝对吹不响它。
他的音乐旅程颇有戏剧性。16岁离开家乡,独自出去讨生活。云南人不远游,他从家乡去了昆明打工。那是1990年代,内地的流行音乐开始火热。被时代牵引着,被音乐吸引着,他自学吉他弹唱,后来又接触到摇滚、港台流行,20岁以后,音乐就成了他赖以为生的方式。走的是野路子,在歌厅、舞厅、酒吧里表演,哪里能唱去哪里,过得“躁动、自负又神经质”,在一个五光十色的江湖里打滚。钱来得快去得也快,赚过钱,也一直没钱。问他那时候唱谁的歌,他不肯说,只说深恶痛绝那些音乐。
家对他来说是个很遥远的,甚或会勾动他巨大悲伤的意象。小时候父母离异,5岁就被送到奶奶家,奶奶并不怎么喜欢他,过了几年又回到父亲身边,父子之间始终疏离冷淡。于是,16岁毅然离开了家乡,几乎再没回去过。他说,不久前曾翻出一张小时候的照片,照片里那个男孩的眼神和几年前的自己没有两样——眼睛里有很多不平、不甘心,但是又自命不凡,看谁都不屑,很利。“原来,一个人的精神和意志很小就养成了,再没离开过这个身体”。
那份不平和锋利,伴他流浪半生。“自由自在地漂泊着”,这样的辞藻是写故事的人爱用的,听着浪漫,真实的生活远没有那么写意,“有很多不堪、很多尴尬”,身体和心灵上糟了许多罪,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才明白。好在他一直是个非常勤奋和认真的人,读书、自学、思考、自省,带着处女座绝对的精神洁癖,才能在几次大的打击下不至于沉沦放逐,反倒淬炼提纯,有了今时的领悟:仰不愧天,俯不愧人,内不愧心。
“不堪的事,和扮模扮样,时间久了会把人扭曲变形,然后会遗失了自己,再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。这比一切痛苦都痛苦,是最深的挣扎”。有这番痛切的体验,他发誓要找到自己的声音。花好几年研究怎样吹好一支箫,他收获了曾经难有的稳定和心力。关于吹箫,他这样写:“若心中杂念升起,声音即变化无端。必心中坚定不移,声音即如如不动。” 那几年没有任何收入,生活贫困,却因此领悟到:人真实的尊严不因兜里的钱多钱少而减损半分。
16岁那个渴望与众不同,自弹自唱的狂妄少年,定不曾想过,27年后的自己,会蓄起长发和胡须,吹古箫、弹古琴、唱龍音,清晨五点起来练功,长时间埋头在古籍里。那仿佛是两个时空。过往的一切,悲与喜,欲望和追寻,复杂与纯粹,写就了他今天的音声。和一般意义上我们熟悉的旋律性音乐完全不同,他的音乐简单的不能再简单,却不见得好懂。但听得懂的人,就会懂他感受到的所有。
从世俗的角度说,他太小众,自学成才、自成一派,甚至,会有人称他为“妄人”,妄图把一些很难懂的东西传递到全天下。但田不疚不纠结这些,他“不在意”。他的不在意,不是不在乎,而是心中没有表演者和观众的分别。他说,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音声之中,妙音遍布四周,充满生命力。认真听的人,能听到一切。
“我什么都不会,只是会音乐。一切都不重要,误解、委屈、痛苦都难免,一切都会过去,但音乐是永恒的。”
田不疚:一切都会过去,但音乐是永恒的
口述:田不疚
采访、整理:张涵予
01
我们都被这时代推动或牵引着走
[地点:昆明]
因为父母离异,我5岁就离开了父母,去到奶奶家,和叔叔阿姨住在一起,奶奶不大喜欢我。住到12岁的时候,回到父亲身边。可是因为分开太久,和父亲始终貌合神离。长到16岁我就离开了家,独自出去讨生活。自那以后这么多年,我几乎没再回去过,一直在动荡中。
大概16岁时我接触到音乐,那时候我在昆明。那是1990年代,正好是西方音乐漂洋过海进入中国的时候。乍听到那些音乐,觉得非常好听,对我来说非常有诱惑力,而如果你会操作这个的话,你在人群中就会变得与众不同。我开始自学吉他、唱歌,唱港台的流行音乐,再到后来国内的摇滚。回过头看,我们都生活在一个时代之下,会被这个时代推动或者牵引着走。
我玩了一阵子摇滚,但并不具备摇滚的精神,只是把它当成一种曲风(在演唱),想当然地觉得那样可以赚钱,有小姑娘和你吃饭。20岁以后,大概96、97年我就开始以音乐维生了。
有时候我自己,有时候和几个人组成一个乐队,我们在餐厅、舞厅,以及后来出现的各种酒吧里唱,哪里能唱就去哪里。那是一个很精彩的江湖。一晃眼就30岁了。那时候很自大,又疯癫,有点变态、神经质,也很虚伪。但我在那圈子里算好的,也是那个圈子里最爱读书的一个,最勤奋的一个。
2000年的一次演出途中,我出了非常严重的车祸,大腿那里骨头断了,差点就瘫痪了。任何人的生活成为一种模式的时候,根本无心思考,只是遵循着模式往前走。因为这场车祸,我突然意识到生命很脆弱,脆弱到不堪一击。自以为自己了不得,当时一个月能有1、2万的收入,但钱来得快去得也快,住在医院里我才发现连医药费都没有,女朋友也散了,我一无所有。
躺在床上什么都干不了,我就开始学乐理知识,重新思考自己的生活。腿好了之后,我再出去唱歌,风格就变了,变得艺术一点了。过着过着,我又陷入了那种生活状态。
有一天,在一个特别五光十色的酒吧演出,我弹键盘,可弹着弹着竟然睡着了。之后我就退出来了,太厌烦了,感觉自己还不如一个录音机的播放键。那一年我30岁。古人说“三十而立”,我发现我30了却什么都没有,做的工作什么意思都没有,16岁时玩音乐的感觉一点都不见了,我就有点着急,想改变自己的生活形态。
刚好当地有个房地产项目,要做一个文化广场,被我看见了,我就想做个小酒吧。但我没有钱,就去银行贷款。贷了10万块,到手的时候也就8万多,交了5000定金,后来没下文了。那个地方没开,定金也不退,我是唯一一个交了定金的。
我就想我该怎么办。这时候,一个朋友在丽江做了个院子,叫我过去。我去那边一看,山清水秀的特别好,就用剩下的钱在附近的村子租了个院子,自以为是地做了个旅馆,以为过几年就发财了。就这样,跟城市的生活一刀切开了。
02
我的命运远比这200万要大得多
[地点:丽江]
在那里,旅馆、酒吧、餐厅,我都做过,都不赚钱。店里来过很多音乐人,我也认识了很多朋友。生活还是一塌糊涂,在那种自以为是的音乐氛围中出不来。每天听的,脑子里想的,周围人唱的,都是那些音乐,大家喝着啤酒聊着天,谈着自以为是的爱情,身体里的荷尔蒙……乱七八糟,非常耗散人的精神。更可怕的是还有贪婪的欲望,店渐渐赚钱后,就想把生意做更大。
就开始跟人合作。合作伙伴进来了,我就退到后面的山上去了。我在山上找了块地,那里本来是个垃圾场,两边是山谷,我把它收拾出来建了个小二层楼。房子修的非常漂亮,杏花树,各种花儿,还有草地。风吹过来,杏花散落,对面是一望无际的大山,真的太美了!我就在那里天天读书。
那个合作没多久就失败了。因为一些利益分配问题,关系破裂。我选择退出,合作伙伴继续打理店。退出的款项一直没给我,我也没管,就住在山上的屋子里一个人看书。看各种书,南怀瑾的,国学的,道家的,佛学的,碰到什么读什么。大量听音乐,听那些安静的,令人神往的,或者宗教音乐。家里没有客人,恋爱也不顺利,就一个人住着,还有一条大狗,特别孤独。那是2008年的事。
那时有一个很有名的音乐朋友送给我一支箫,我就摸索着吹,同时跟着他混吃混喝。有一天,我碰到一个大麻烦,得罪了一个根本惹不起的人,我就跑了。要是不跑的话,可能会被弄死。但我觉得我没错,我觉得他也没错,只是他有点不正常,我也有点不正常,是两个不正常的人没处理好一件事情。我跑到了大理。那位朋友还给我写了封信,说你不能回来。他介绍我去一个寺院,但我不想去寺院,就揣着兜里几百块钱,在大理找了一个院子。
那个院子里什么都没有,只有一棵树一口井。我在那里什么都不干,每天就是吹箫、反省。那件事情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。整个人特别压抑,每天就吹吹吹,站着、坐着、脱光了,就一直练,一直想。三个月以后,我想明白了,就回去了。
你问我想明白了什么?我没法告诉你。我知道我错了,我回去,是要去面对它、承担它,负起责任。只是事情没像我想的那样发展,回去后我们见面了,但那事儿压根没了,他完全没对我怎么样。但我已经变了,就又回到大理,继续读书、练箫。
2009年9月9日那天我结婚了。认识了一个女孩子三天我们就去领证。掐着时间办完所有程序,按既定时间在洱海边举行了婚礼。那个婚礼我至今难忘,那天我们刚到洱海边,一下车,抬眼就看见一颗很大的星,慢慢划过洱海边,速度很慢很慢,非常亮。那个速度不像是流星,还拖着尾巴,但划落下去了。所有人都呆住,那景象太震撼了。我永远都记得那个灿烂光辉的感觉。
那个婚姻对我意义很重大,在我们相爱的三个月里,幸福感非常强烈。但我们生活在贫困线上,三个月后她提出离婚,就分开了,再也没联系过。
后来我又回到丽江,那时候因为合作关系要打官司。打官司我可能会赢,能获赔200万,不打的话,我拿到一笔钱,卷铺盖走人。我用了一个月来思考究竟打不打这个官司,当时我也没钱打官司。后来我想通了,我的命运远比这200万要大得多得多。那时候我读了很多书,书里都告诉我人的命运人的信心有多重要,我觉得应该实践起来这些道理,我决定走人。最后拿到手大概5万块,房子、其它什么都没了,就那样又去了大理。
03
那只箫改变了我,给了我力量
[地点:大理]
命运太猛烈了。
我以为五万块可以在洱海边租个小院子住下来,结果发现根本租不起,就先借住在一个朋友家,把东西一铺,躺下来再说。
有天朋友带我和一对北京的夫妻吃饭,那对夫妻看我背了一堆东西,像个修行人,就把他们刚买的一套房子的钥匙交给我,说请我帮忙看家。我那时候眼神应该还是很利的,我问,你们信得过吗?他们说信得过。我就把钥匙拿走了,一住住到现在。他们都是非常好的人,很善良。
住下来以后我就安营扎寨,认真履行我的职责——把家看好,把房子收拾干净。同时在那里读书、练功、做箫,研究古音乐。
朋友送我的那只箫改变了我,它把我过往复杂的思维抽丝剥茧般厘清,让我回去面对我自己。那次事件中我选择了回去,尽管那个人很猛,我也知道从他的角度来说我一定是错的,但不管怎么样,我理解了他怎么想,所以做好准备去承担。人在重大选择面前必须具备两个条件,一是明白道理,二是要有力量做出选择。是那支箫给了我这个能力。
为什么箫有这么大的力量?箫是吹管,吹管是最难的乐器,因为它要靠气来带动,而气息非常难以掌握。想吹好,气息得非常稳定。
我住到那个院子后就天天吹,越吹越发现其中的奥妙。吹管乐器是全球最古老的乐器,我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。又觉得自己吹的很难听,但我不想模仿,我过够了30岁以前那种录音机播放键般的生活,所以模仿谁对我来说都是不可忍受的。但怎样吹才能好听呢?我就想,我要像妈妈生出一个孩子一样,亲手做出一根箫。
一做我就知道问题太严重了,箫太难做了,一下手就错。我开始读所有和箫有关的书,查箫的出处、历史,中国的,日本的,韩国的。读了很多汉代以前的书,抽丝剥茧,又了解了包括物理、数学、古音律的很多知识。就这样,几年过去了。然后有一天,就做对了。
音乐和数学、和天文、历法、几何都息息相关。很多智者比如毕达哥拉斯、柏拉图、孔子、孟子,都是从音乐中领悟到这个世界的真理。有一天,我就了解了和谐感。和谐是什么?可以是一种数学、几何的巨大理性呈现出的精微,不可言说的精微的美;也可以是音乐上的不精微但优美的一种感觉。但它后面都是理性和感性的综合,是一个不可穷尽的奥秘。当我理解了这个之后,我就理解到了我自己。
万事万物,都是由那个巨大的理性和巨大的感性构造出来的,我也是,我的肉体、整个生命都是。那意味着你是永恒的,完美的,无比强大的,你是值得的。但这是一个体验,一个感觉。
做箫的那几年我没法工作,也没有收入,想给他们交点房租都拿不出来。我也做过一些箫拿去卖,但是因为价格不便宜,也没什么人买。我就想到教音乐,教人吹箫、弹古琴和发声,古琴也是我自学会的。我办了音乐课,或多或少有了一点收入,但也不是那么回事。慢慢地,心里越来越有一个笃定、完备的力量,就是我要做真正的音乐,我要做音乐家,我要把我的音乐做的非常棒,要让大家知道音乐这样做也可以把自己养的很好。
04
音乐不是来自于记忆,而是来自于探索
[地点:北京]
2012年我就来过北京,一开始在一些朋友的场地表演,没什么反应我就回去大理继续练功、读书、学习。中间有两年我还去了一个寺院做古乐,也没什么结果,就又回去练功,慢慢就形成了今天的音乐形式和结构。
我现在理解,音乐是一种非常庞大的力量,它浓缩了一个人的智慧、情感和生命力。音乐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光,可以带人走向光明,也可以带人走向深渊;可以在一瞬间让一个人朝气蓬勃,甚至体会到温暖和爱,也可以让一个人一瞬间充满忧郁、悲伤和癫狂。当一个人可以被音乐感染的时候,也就意味着一群人都可以。
事实上全世界的人都生活在音乐的力量中。我现在听任何单调的声音都是音乐,里面有非常丰富的,普通人的耳朵分辨不出的变化和广泛的音。音乐是庞大的信息流,那个信息流中涵盖了人的一切信息,他的过去和未来都在其中。我们的大脑都是录音机,把听到的声音录了进去,那些声音对你的整个生命都产生了巨大的不可逆转的影响。
你听过的歌都在你的脑子里,但你自己的声音在哪里?你自己还没唱过一首自己的歌,都是别人的歌。歌是什么?歌是你的力量,是你的爱,你的美,你的创造。如果你都无法轻松地创造你自己的歌,你还能创造什么呢?我们以往的创造,都是别人的影子。
当我理解了这个之后,我就决定要大量地做现场和人互动的音乐。音乐不是来自于记忆,而是来自于探索。音乐是一种探索。当一个人能够使用音乐来探索,当他做冥想、音乐练习的时候,能用音乐来探索,这个人的世界观、价值观、时空观已经变了,他理解事物的面和点都截然不同。而这一切变化都在里面,不在外面。
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音乐是被很神经质的人做出来的,你可以了解他们的状态。很多天王巨星的影响力远远大过这个时代智者的声音,可是天知道他们在唱些什么?!
我花了很多年的时间去把我脑子里的东西抹掉。想唱出自己的声音,就要洗耳朵。人类社会什么时候能够发展到不是讲究面子讲究吃穿,而是讲究耳朵的时候,这个社会一定是非常高级的,非常富足和优雅的社会。你一进去,听到无比清凉和优美的声音,那就是天堂。
我没有办法把我体会到的即兴音乐告诉你,我只能告诉你:你要自由地歌唱。等你具备这种自由探索的能力时,你做任何事情都有一种和谐的、放松的、优雅的美感。事情还是事情,人还是人,但感觉不一样了。这个方法不是我的,是一切圣贤的。古往今来一切智者、圣贤都精通音乐。我只是读了他们的书,听懂了他们在讲什么。
- END -
音乐人:田不疚
隐居于云南大理苍山之下
多年研习中国古代音乐音律体系,并依据其体系制作乐器
专注于古代中国音乐
与精神、物质、古代中国文化的探索
学习三种技艺,并由此进入形而上道体:
古 琴 古 箫 古 啸
作者:张涵予,“生命是一场创意之旅”创办人,独立采访人,倾听生命探索者们的声音,分享给你听。是为《声音集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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歆合道 · 立冬 · 音乐冥想会
表演者:田不疚 朵颜
11月7日 19:00-21:00
北京 天堂书屋
古箫、龍音,带聆听者进入寂静之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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